谢珩见舒阮入宫久久未归,便派了探子打探。
这边探子回报,说舒阮惹了皇后,皇后要打舒阮板子。
谢珩心想自己虽不喜舒阮,可她既入了府,就是他的人,而且她身子骨弱怎么经得住折腾,不等探子详细汇报完,就匆匆入了宫。
他正行到宫门口,便看见舒阮满头虚汗,身后还跟着脸色难看的素儿。
他走过去悠悠开口:“被皇后吓得出汗了?”
舒阮摆摆手:“那个老登还想打我?简直痴心妄想!不过……”
她看向素儿笑而不语。
素儿双腿一软,忙跪下求救:“王爷救命!”
谢珩以为皇后使了什么可怕的手段,吓得素儿成了这个样子,忙说道:“莫怕,皇后既已放了你们出来,想必也不会再追究这事了。”
素儿听了泪眼婆娑连连摇头:“不,不是皇后。”
谢珩正好奇是谁吓的素儿,第二波探子却突然赶来,与谢珩悄声耳语。
谢珩听罢,面无表情说道:“回府再说,素儿,扶好你家王妃。”
……
回府的轿子上,舒阮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她变成了原主舒阮。
邬氏不喜欢她,以虐待她为乐。
她每日跪满一个时辰能换一小碗饭,两个时辰能换一碗白萝卜汤。
可不管怎么被虐待,她还总是笨拙地跟着邬氏,奶声奶气地求她,母亲不要掐了,阮阮疼,母亲抱抱阮阮好不好。
她三岁的时候,邬氏生了一个女儿,叫明珠,意为掌上明珠。
可后来明珠妹妹装作与她打闹,将她推下了阁楼。
她的腿好疼啊。
舒府的库房堆满了金子,邬氏却骗她没有银子请大夫。
她疼得睡不着,冒雨去求爹爹。
……
她最终还是瘸了条腿。
画面一转原主到了花楼。
老鸨满脸横肉,她一不听话,就狠狠打她,她身上没有一块好肉。
那美人出塞的琵琶曲她总学不会,花魁姐姐笑着说,小欢喜是她见过最笨的人,但好在心地善良,善良就会有福气。
小欢喜是原主的艺名。
“小欢喜你快逃……快逃啊!”
这是花魁姐姐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几位打扮尊贵的客人将她虐待致死。
舒阮最后见到她时,她满嘴是血,牙齿都掉光了,漂亮的脸蛋高高肿起,身下流着各种颜色的液体。
“姐姐你怎么了……你怎么不说话了。”
原主哭着去找老鸨。
老鸨正在账房高兴地咬着那堆金锭子。
“哎哟,是小欢喜啊,你笨是笨了点儿,但是脸蛋儿好看啊,以后花魁这个位置说不定能落到你头上呢!”
……
原主自己弄花了脸。
她想活着,虽然命如草芥、比狗还贱,但她想,能活着就行。
活着就有希望,死了,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这些年她偷偷往舒府送了很多口信,可爹爹从没来过。
终于,在十九岁那年,爹爹来接她了。
“阮阮,你要嫁给九王了,去过好日子吧。”
原主说不出来的高兴,原来爹爹还是希望她好的,她好开心。
可……
可她被明珠妹妹罚跪在雨里重病缠身,她好困……好冷……好像要死了……
爹爹却为什么不管她呢?
-
账房先生家的儿子给她带来一锭银子。
说给他看一眼便帮她请大夫。
她好想活下去。
她咬咬牙哭着脱掉了里衣。
正解着肚兜,面纱却突然掉了,那无赖被她脸上的疤吓得跑了。
她呆呆地愣在原地,在潮湿的柴房就这么呆坐了许久。
银子没了,可她好想活下去。
她爬到街上,拦住了九王府的采买马车。
车上是外出采买的婢女琴儿。
好心的琴儿替她请了大夫。
她感激涕零,说这银子一定还她。
琴儿却笑着说不用,说九王是个好人,这银子他一定会报销的。
大婚之夜终于到了,她好开心,她想当面谢谢这个传闻中的活阎王。
只可惜……只可惜她快死了,伤寒已入肺腑,她撑到现在已是奇迹。
她终于见到了他,他长得可真好看。
她很想站起身迎迎他……
只是,她好累啊……
好不甘心呐……
明明就差那么一点,她就找到依靠了……
她这命比草贱的一生,这漂泊无依的一生,终于要结束了吗……
好不甘心呐……
不甘心……
……
舒阮从梦里醒来的时候,心里沉沉的。
她觉得太讽刺了。
亲人戕害原主,生人施以援手,那可笑的看客趁火打劫。
原主不顾一切都要争取的生命,自己刚来时竟曾想轻易舍弃它。
自己真特么的不是人啊!
舒家,老鸨,那伙虐待花魁的神秘人,等她好些了,定要和他们好好算账!就当是,谢谢原主给自己的这幅身子,给了自己好好再活一次的机会!
……
等到了王府,前院里已经整整齐齐排了五匹马。
舒阮心里一紧,不敢进去。
谢珩掀了掀眼皮:“放心,不对你用刑。”
舒阮吃了颗定心丸,手也不抖了,眼也不花了,跟上谢珩的脚步问道:
“琴儿什么时候回来?不是一个月前就回乡了吗?我可想她了!对了,你银子补给她没?等她回来我还要再补一份大礼给她!”
谢珩面无表情:“自然补了,你身子不好先回房去,不要出门了,饭菜厨房会送去。”
舒阮点点头:“行的,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去后院处理,素儿跟我来!”
素儿吓得又双腿一软跪下:“王爷救我!王妃自己做错事还要罚奴婢!”
谢珩横身挡住要去后院的舒阮:“你要做什么?明日再说,素儿,你跟本王走。”
素儿感激地磕头:“谢谢王爷!谢谢王爷!”
舒阮很不高兴:“你怎么这么护着她!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在宫里都干什么了啊,我差点被她害得打板子!”
“本王知道。”
舒阮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喜欢她这款?她是不是你通房丫鬟!”
谢珩正要辩解,但想想自己是何喜好何必与这丫头解释,便懒得争辩。
他也不是护着素儿,他只是现在不想让舒阮去后院看到不该看的。
“回房去,明日再说。”
舒阮气得发疯:“谢珩你审美太差了!找这么个狗屎当通房!你被狗屎沾到了,臭烘烘的!我不喜欢你了!”
谢珩一愣。
随即生气地说道:“什么跟什么!快回房!”
舒阮看谢珩凶巴巴的,肺都气炸了。
“谢珩你等着!今天我就要把你的小通房打个半死!揍完她我再来揍你!”
舒阮气急,也顾不得什么是药三分毒了,掏出一颗新的牛黄丸就服下,马上来了力气,追着素儿就打。
素儿见谢珩放任舒阮打她,只得站起来跑。她起初只在前院,后来见这舒阮简直是个疯子,便慌不择路跑到了后院。
等谢珩要去拦的时候,已经来不及了。
舒阮追着素儿到了后院,只见院子中间已经围了一圈人。
站在人群中央的天船全身湿漉漉的,脸上都是泪痕,刚刚哭过的样子。
他脚边躺着个人,已经被白布盖上了。
舒阮心中一愣:“这不会是……”不会是天廪吧?舒阮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。
她停下追逐的脚步,不再闹腾,小心翼翼走到天船旁边,递给他帕子擦泪。
“天船……”
舒阮节哀两个字还没说出口,门外天廪就领了几个人进来。
舒阮一惊,回忆起谢珩刚才的异样,心中预感更差了。
她掀开白布就要看,谢珩在旁用折扇打掉了她的手。
“谢珩,”舒阮的声音有轻微颤抖,“你告诉我,这里躺着的,不会是琴儿吧?”
谢珩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。
刚才探子来报,一是详细补充素儿在宫中的作为,二是报告天船在护城河找到了琴儿的尸身。天船喜欢琴儿,不愿将琴儿送去义庄停着,将尸身带回了后院。
琴儿回乡的消息是素儿转告的,经过查证,大概率是素儿下的手。
刚才舒阮提到与琴儿的交集,谢珩觉得这事儿还是别让小丫头知道为好,免得她难过。
她身子又弱,便想让她先回房休息,怕她见到琴儿的尸身受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