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舒剑眉一蹙,仿若陡然间忆起某事,眸光骤亮,继而启唇问道:“既往昔我真身尚存于世,可曾提及,这生死契该当如何解除?”言罢,垂眸看向怀中的沧肆。
沧肆晃了晃脑袋,毛茸茸的发顶在凌舒怀中轻蹭了几下,瓮声应道:“尊主,往昔您仅结下契约,解契之法,未曾言明。”
语落,心底轻叹一声,尊主说着解契一事,倒确是板上钉钉之事。
小叶子……实惨呐。
这般想着,他又回想起了那日。
他与小叶子被困于尊主布下的法阵当中,那时尊主早已修至神君境界。
神君距封神之境仅一步之遥。
尊主所设阵法精妙玄奇、威力无穷,岂是轻易便能冲破的?
他二人束手无策,只能睁睁瞧着凌舒以身献祭,扭转乾坤。
他暗自咂舌,心下暗道:这一劫,迟早要来。
抛开契约反噬不谈,他自是盼着尊主能解了这劳什子契约,落个自在。
只是,尊主消失的这些年里,究竟历经了何种变故?他一无所知。
沧肆抬眸望去,正对上凌舒那双仿若藏着千般愁绪、万种忧思的眼眸,心头不禁“咯噔”一下。
自家尊主……该不会……是碰上了比往昔那些棘手之事更揪心的吧?
若是如此,小叶子还真派得上用场。
虽说那家伙身为黑蟒,有些事情是本性使然。
可平日里对尊主的关切倒是实打实的,行事也算通情达理。
只是……他俩凑一块儿的时候,尊主时常莫名消失三四日。
再度现身时,瞧着似有些气虚体弱,还时不时扶着腰身,也不知闹的哪一出。
凌舒微微颔首,低吟一声:“嗯。”
虽非心中所盼的答案,却也在意料之内,心底暗忖。
这行事作风,倒确像自己,想必当时,要么是自己也不甚知晓解法,要么便是懒得多费唇舌解说。
“尊主,我给你哼个小曲儿吧。”
星辰碎在了眼眸里,安放在那张透着萌态的脸上,猝不及防地,轻触到凌舒心底最柔软的角落。
凌舒一时恍惚,鬼使神差般,修长指尖悄然落在沧肆脸颊,轻轻捏了一下。
动作落下,他才回过神,眸中悄然泛起丝丝涟漪。
他向来对软绵绵、毛茸茸的物件毫无抵抗力,此刻望着眼前这人,心底竟涌起同款偏爱。
过去……实验体07号便是如此。
实验结束之后,他将他变成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狐狸。
“……好。”
凌舒神色淡漠,简短应了一声,抬眸望向夜空。
月色如水,倾洒而下,此刻悄然漫上几分难得的温情。
他身形一晃,一人一剑裹挟着夜色,须臾间便抵达叶涔藏身的山洞外。
凌舒后颈滚烫,灼意一路蔓延,烧得他心烦意乱,根本无暇顾及其他。
……这么烫
这人……莫不是快死了?
当下救人要紧,他脚步匆匆,大步流星朝山洞奔去。
眼看着就要到了,凌舒却猛地刹住脚步,眉头紧锁,盯着眼前的山洞屏障。
不知怎的,他觉得额头好痛。
他满心狐疑,缓缓伸出手指,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屏障,屏息静待变数。
不过片刻,不知何处的一股大力将他拉了进去。
眨眼工夫,山洞外便只剩沧肆孤身一人,衣袂在烈烈狂风中肆意翻飞,凌乱得恰似他此刻五味杂陈的心。
沧肆:“原是我不配。”
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沧肆狠狠的瞪了眼山洞的那处屏障。
随即,他斜倚在山洞口处的树前闭眼假寐,守着这二人。
罢了罢了,就当是他大发慈悲,今日就不和小叶子抢尊主了。
凌舒这边刚一踏入山洞,浓稠如墨的黑暗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。
他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裹在其中,目之所及,只剩黑漆漆的一片。
他四下环顾着,心中不免有些疑惑。
“……人呢?”
他伸手,有些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。
……都烫到这种程度了,还能走吗?这人莫不是铁打的?
“为什么觉得后边这么热呢?”
这般想着,他不由得向热源处看去。
转瞬,他被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眸。
叶涔看待猎物的目光紧紧锁着凌舒。
凌舒只觉身体猛的一滞,下意识拔腿向山洞处跑去。
“不是,都这样了,为什么他还能站起来吓唬人?”凌舒心中十分不解。
不过……他为什么要跑呢?
“阿舒,你何故来此?”叶涔忽而言道,其声沙哑,传入凌舒之耳。
凌舒此时亦已镇定,横竖他二人同生共死,他……难道还惧他不成?
“就来看看你怎么样了,顺便和你一道回宗门。”凌舒道。
叶涔笑意幽微,意韵深长。
“哦,是吗?那……阿舒的话似乎……有些伤人呢。”
“既师尊已无大碍,那弟子便先行离去了。”凌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,总归,直觉告诉他赶紧离开就是。
叶涔负手静立原地,身姿仿若渊渟岳峙,未动分毫。
凌舒快步趋近山洞口那道灵障,方触及,却猝不及防遭一股莫名力量裹挟,身形一晃,再度被拽回原处。
凌舒眼睑轻垂,眸光顺势而下,落于自己的腰腹之处。
是……狐狸尾巴 。
不是让我走吗?那有本事就别捆住我的腰啊。(≖_≖ )
凌舒缓缓转过身来,目光直直对上叶涔那双此刻透着妖异之感的淡紫色眼眸。
刹那间,仿若有一阵无形的风拂过心头,他的神情竟不自觉地恍惚了一瞬。
叶涔微微俯身,凑近凌舒,唇间吐出的话语仿若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,一字一句,层层嵌套,如细密的网,将人困于其中。
“阿舒,你心心念念、求而不得的实力,不想即刻拥有吗?”
“……那束缚你许久的契约,你不是日夜都盼着能将其解除吗?”
言至此处,叶涔唇间话语戛然而止,眸光微微一凝,短暂停顿须臾,旋即,他启唇再度开口,语调幽幽,继续说道。
“阿舒,过往那些被迷雾掩埋的隐秘,你当真不想一探究竟、弄个明白吗?”
这般诱导催眠的话语,密如雨丝,源源不断地朝凌舒倾泻而去。
意识如缥缈轻烟,渐趋消散。
在那主体意识短暂离场前的须臾,凌舒心底豁然明朗。
是……摄魂术。
若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,此术属于邪术。
寻常修者提及,无不蹙眉,唾弃其阴损狠辣,惯会扰人神智、控人心魂。
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,因为有着契约的加成。
所以……此术倒是成为了一种情趣……
当然……倘若二人心中有一方存了杀念,那结局与违反契约一样,虽死不得超生。
但像他们所签的单向契约除外。